永恆的剎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平民范統和皇子那爾西男扮女裝，與各方佳麗爭奪皇后的寶座，在聖西羅宮大殿展開最後的決戰。

……如果要一言以蔽之現在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吧。

范統和硃砂、那爾西站在候選人的隊伍中，大廳兩旁坐滿貴族，個個臉色難看彷彿自己的老公或老婆跟別人私奔，直到月退現身才扯開貴族應有的優雅微笑，卻無法掩飾眼神裡顯而易見的怒氣。

「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協助王妃選拔。」像是沒注意到大廳裡異樣的氣氛，月退坐上王座，溫和地道：「話不多說，我們快開始吧，早點結束好讓各位回去休息。」

「陛下！」一名褐髮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從坐位上站起。

月退望向他，「有什麼問題嗎？羅維亞卿。」

「恕臣斗膽詢問，請問您為何要禁止國內的貿易？而且連夜止也停止了所有跟西方城的商業活動，臣實在萬分憂心我國人民生計會受到影響，懇請陛下儘快撤消——」

「是擔心你的家族，還是擔心人民？」打斷了他的話，月退嘴角勾起戲謔的笑，「夜止為什麼會封鎖貿易我不清楚，但是我並沒有完全禁止民生用品的買賣，自命令發佈以來也沒收到任何抗議書，倒是關於羅維亞家族的傳言聽了不少。奧吉薩。」

座位在王座附近的金髮男子站起身，「臣在。」

「告訴大家你的調查結果。」

「是。」拿出一份報告，奧吉薩平鋪直敘地開口：「根據調查，西方城內百分之七十的民生用品產業屬於羅維亞家族，商品價格時常波動，品質也良莠不齊，民眾深感困擾卻因市場已經被壟斷不得不繼續購買羅維亞家族旗下企業的產品；另外有證據顯示，羅維亞家族勾結官員，逃稅超過三千萬金幣以上。」

褐髮男子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仍強裝鎮定，「這是陷害，陛下！樹大招風，我羅維亞家族歷代忠君愛國，深得先皇陛下的寵幸，遭到奸人妒恨乃屬正常，望陛下明察。」

「喔？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魔法劍衛想陷害你們家族囉？」月退微瞇起起藍眸，「魔法劍衛即是我對外的代表，你這項指控真有趣呢……」

褐髮男子臉整個慘白，「不！陛下，臣絕不是這個意思——」

「我對你的本意沒有興趣，我只要你給我一個交代。」月退冰冷地直視他：「說，你聯合其他家族拒絕出席最終審查是怎麼回事？你連皇帝的命令都不放在眼裡了嗎？」

「不是的，臣只是……我、我……」說到最後，褐髮男子已經語無倫次得連自稱臣都忘記了。他慌亂地望向其他貴族，看見他求助的舉動，月退揚起漂亮的笑容，「各個家族代表請放心，我知道你們是被羅維亞伯爵『脅迫』才會跟他合作，只要你們保證徹底和羅維亞家族斷絕關係，我就不追究諸位愛卿的責任。」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貴族紛紛避開褐髮男子的視線。求援不成，褐髮男子絕望地轉回頭，面若死灰，「陛下……」

「念在你們家族過去為西方城立下的功蹟，我免你一死。」月退面無表情地喊道：「來人啊，把羅維亞伯爵押進大牢。奧吉薩，你帶著士兵去抄羅維亞家，我要把他們的財產全部充公。」

「臣遵旨。」

已經全身虛脫的褐髮男子被侍衛架了出去，范統看得目瞪口呆。

天啊月退你是那爾西上身嗎！雖然你終於展現皇帝應有的架勢是很值得高興啦，但這轉變未免也太恐怖，其實你根本偷偷和那爾西交換了身份對吧？！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剷除異己絕不手軟。」硃砂看起來十分滿意。

「恩格萊爾……」那爾西的神情複雜。

「好了，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我們可以開始了。」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月退恢復平和的語氣：「請第一位候選人上場吧。」

喔喔，該來的還是會來嗎？

在眾貴族的注目下，范統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走上前，對月退行了一個簡單不失莊重的屈膝禮，「民女范娜參見陛下。」

范統聽見兩旁傳來議論紛紛的聲音，內容不外乎針對他的平民身分攻擊的言論。

「全部安靜。」

屬於少年的清澈嗓音響起，仍略顯青澀卻有著不可違抗的威嚴，大廳裡立即鴉雀無聲。月退對范統露出溫柔的微笑，「我知道你，也看過你在第二次審查的表演，我非常喜歡。你願意當我的王妃嗎？」

眼見大廳兩側又將騷動起來，月退再度出言壓制：「誰有意見，就直接考她吧。只要她答錯一題我就放棄娶她。」

凜冽的視線掃過，即使不滿也不敢在那樣的眼神下造次，貴族們於是把怒氣全轉向范統。

感受到四周充滿敵意的目光自己刺來，紫眸閃過一絲慌亂，他驚恐地抬頭，金髮少年帶著鼓勵與安撫的笑容令他逐漸恢復冷靜。

他堅定地轉身面對貴族，早已按耐不住的各家代表立刻連珠炮似的提問，面對接二連三的考題飯桶從容地一一回覆，無論再刁鑽困難依舊對答如流，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貴族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月退的笑容則是愈發燦爛。

終於，在最後一名提問的貴族咬牙切齒地宣布「合格」之後，月退自王座站起，走到范統面前，當著眾目睽睽直接執起他的手，輕輕一吻。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王妃了。」

貴族們憤恨地看著宮女簇擁著范統離開大廳，月退走回王座上，仍然跟剛開始時一樣保持著微笑，一旁的修葉蘭喊了聲「下一位」。

接下來的幾個女孩都還沒開口就被月退淘汰，即使錯愕也只能黯然地跟隨侍衛走出大殿，其中不乏死賴著不走被硬拉出去的。

「下一位，第三十二號娜爾希。」

金髮少女自候選人隊伍中走出，不發一語地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從琴盒中取出小提琴，開始演奏。

比起第二次審查選用的高難度樂曲，那爾西這回拉奏的是在民間流傳已久人耳熟能詳的童謠，簡單的節奏與旋律卻更能考驗演奏者的技巧。

望著專注拉琴的那爾西，月退的藍眸中除了訝然更多的是欣喜，他對身旁的侍女耳語了下，侍女點點頭後離開大廳，不一會兒又拿著一個黑色盒子進來，恭敬地呈給他。

月退從盒子中取出小提琴，架在肩上便開始演奏。聽聞他的琴聲，那爾西抬起頭，兩雙蔚藍如天空的眸子無聲地傳遞著只有他們才懂的訊息。

『那爾西，我睡不著……』

銳利的劍氣在體內大力撕扯著，光是躺著就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睡不著也得睡。』會好受一點。

『可是真的好痛。』

『……』一語不發地擁住少年纖細的身體，他輕拍著恩格萊爾的背，哼起輕柔的小調。

『那爾西，這是……？』

『童謠，偶然聽見僕人唱的。』

疑惑。『但是和我聽到的不一樣。』

『……那是我自己編的。別說話了快睡！』

眾人驚異地發現，原應幾小節就結束的歌謠竟有了後續，卻又與原曲出乎意料地相合，彷彿本該有這一段；再加上兩人天衣無縫的默契，在場聽眾無一不沉醉在樸實卻扣人心弦的旋律裡。

一曲結束，那爾西和月退仍舊對視著，直到有人從方才的表演回神才出聲打破了靜默的氣氛。

「……咳，陛下，我們是不是該換下一位了？」輕咳了聲，修葉蘭提醒道。雖然他不介意自家弟弟跟未來丈夫培養感情，但這裡可是公眾場合。

「……嗯，我知道了。」

相較於月退平靜的反應，那爾西朝修葉蘭瞥了一眼，冰冷的目光讓他冷汗直流。

不會吧？那爾西竟然瞪他？嗚嗚嗚，果然男大不中留，他親愛的那爾西有了情人就不要哥哥了嗚——

縱使因被心愛的弟弟拋棄而黯然神傷，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修葉蘭勉強打起精神，繼續唸出下一位候選人的名字。

「第六十號，羅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