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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的日常消遣之一:殺王子搶公主或殺公主搶王子

 

『小艾梅,來一杯嗎?』——葉芽酒館老闆

 

推門進入葉芽酒館,裡面的人只是瞥了我一眼就不感興趣的轉回頭。也對,以我現在這副路人模樣,男人不會咬牙切齒女人更不會花癡著迷,正符合我的需求——全大陸都知道太陽騎士三杯必倒,想要解解酒癮只能靠偽裝了!

一屁股坐在吧台最靠牆的位置,我點了十五瓶「一瓶醉」和一盤牛肉,老闆看起來有些醉醺醺,但還是很快就把所有餐點送上。

我一口氣喝乾滿滿一杯一瓶醉,一點也不優雅地用袖子抹了抹嘴邊殘存的液體,這才感覺自己稍微活了過來。

聖殿這幾天都壟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十二聖騎士各各魂不守舍,底下的聖騎士簡直為自家隊長操碎了心,審判小隊和寒冰小隊更是怨氣沖天,聖殿都快從光明神教的根據地變成死靈法師的藏身處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審判的副隊長奈葉,以及寒冰的副隊長歐恩竟然都沒有因為上司離殿出走而像當初的亞戴爾一樣昏倒。抱著疑惑,我逼問……咳咳,是好好「請教」了奈葉與歐恩,才得知審判跟寒冰早已和他們交代過一切,一開始就做好了遞補成為十二聖騎士的準備。

理智上知道審判和寒冰這樣是負責任的表現,但我就是超.級.不.爽!把所有兄弟瞞在鼓裡,偷偷摸摸把事情都安排好,時間一到就拍拍屁股走人……聖殿是說進就進說走就走的嗎,以為職位後繼有人就能安心跳槽?門都沒有。

又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我重重放下酒杯。

十二聖騎士不會放棄十二聖騎士,無論去當魔王的是誰,我都絕對不會放棄他!

什麼?你問我不是被前世的真相狠狠打擊到了,為什麼現在感覺這麼有精神?

說實話,沒被打擊到……當然是騙人的。如果真的不在意,我就不會坐在這裡喝酒了。要不是惦記著不知道在大陸上哪個角落的老師跟艾洛、還有剩下的十二聖騎士,我恐怕已經沉淪在惡夢中無法醒來。身為萬民景仰的太陽騎士,不管我多護短,在背負了全部罪名的殘酷冰塊組面前,任何話語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然而,這並非審判他們可以棄明投暗的理由。什麼叫「自願成為魔王」?雷瑟這傢伙就算不想我再因為魔王身分而痛苦,最圓滿的作法,不是應該像我一樣乖乖被封印然後乖乖當完審判騎士嗎,幹麻把寒冰帶走讓刃金孤月堅石想清楚了去找他?跳槽加上挖腳,看在一般人的眼裡,恐怕真以為審判騎士懷恨在心、想要分裂聖殿。

挾了一塊牛肉,我狠狠地一下一下用力咀嚼著。

雷瑟會這麼做一定有原因,可是他媽的就是不說!等陽也是,非要我命令才全盤托出,連老師們轉世的消息都敢隱瞞,還有堅石、孤月和刃金……一個個的,通通都瞞了一大堆事情!親愛的光明神啊,該不會這是對我上輩子時常偷偷自己跑去解決危險的懲罰吧?

當我憤憤地灌下第五杯一瓶醉,周圍忽然響起一陣驚呼,原本吵鬧的酒館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轉過頭,一群身穿輕甲的男男女女站在酒館門口,隨便抓一個出來都是媲美大陸上排名前十帥哥美女的級別,然而真正吸引人注意的,是他們那對不同於人類的尖耳,以及比我更像太陽騎士的雪白膚色。

在眾人的注視下,隊伍最前頭的紅髮青年領著其他精靈向我走來,然後伸手拍了拍我——後面趴在吧台上打瞌睡的酒館老闆。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誰啊……?」老闆眼睛半睜半閉,彷彿隨時會睡著,「呦,真是稀客,沒想到東方森林的精靈也慕名來我的酒館喝酒?沒問題,立刻給你們送上我最得意的作品——」

「是文森特侍衛長讓我來的。」紅髮青年打斷他的話。

問言,老闆完全睜開眼睛,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瞳孔並非黑色,而是深得幾近純黑的暗紅。他定定地注視了精靈半晌,「其實不是文森特叫你們來找我的吧。」

紅髮精靈一驚,「你……」

「這裡不適合說話。」老闆擺擺手,朝廚房的方向大吼:「露璐,幫我看個店!」

「死酒鬼,你最好快點!」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傳了出來。

「知道啦。」老闆轉過頭,對我露出有些痞氣的笑:「小西亞,一起來吧?你一定很在意小喬葛他老師的消息。」

會叫我「小西亞」的人只有一個!我睜大眼,愣愣地望著滿臉鬍渣的邋遢男人,內心只有一個想法。

——千萬不能讓綠葉看到這個樣子的前綠葉騎士長,不然他會哭死的!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

鳥鳴啾啾,溫暖的陽光驅走冬日的寒意,空氣中晃蕩的微塵在光線下無所遁形,光點柔和地灑落在禁閉室前盤腿而坐的三人身上。

「哈啊——」靠著禁閉室的門板,奇克斯伸了個懶腰,打了大大的哈欠。

旁邊的伊力亞看著他有些疲倦的娃娃臉,關心道:「烈火,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睡個覺再回來和我或等陽換班。」

奇克斯擺了擺手,「不行,以刃金孤月堅石的實力我們三個對上已經很勉強了,不能再少人啦。」

伊力亞被勾起好奇心,「跟你們相處這麼久都沒有看過你們對彼此動真格,到底誰戰鬥力最強啊?我是說審判和太陽以外。」

身為魔獄騎士,他大多是單獨或帶領魔獄小隊執行任務,和其他聖騎士長合作的機會少之又少,再加上小騎士訓練時最常比劃的還是劍術,他並不完全了解所有人的真正實力。

奇克斯掰著指頭數,「寒冰的劍術是羅蘭和審判之外最強的,堅石力氣最大,綠葉遠程攻擊最厲害,暴風速度最快……其實強弱很難說,整體而言殘酷冰塊組的武力略勝一籌,但溫暖好人派聖光比較充裕,所以耐久力比較好,恐怕得真的打起來才能判斷勝負。反正不管是誰贏都會贏得很辛苦。」

「這樣啊。」伊力亞若有所思,轉頭詢問等陽:「你的實力和十二聖騎士比起來如何?」

等陽揉了揉太陽穴,不假思索地說:「單挑的話,隊長跟審判長我沒有把握,對上其他騎士長的勝算都在八成以上。」

「果然,難怪你會被格里西亞叫來當守衛,光是我跟烈火根本無法壓制他們。」邊說著,伊力亞回頭瞥了禁閉室一眼,和幾天前被關進去時一樣,僅存的殘酷冰塊組低垂著頭坐在椅子上,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

等陽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孤月騎士長?」他試探地喊了聲。

沒有反應。

「刃金騎士長、堅石騎士長!」他提高了音量。

仍然沒有反應。

伊力亞站起身,右手按在魔獄神劍上:「怎麼了?」

奇克斯直接掏鑰匙開鎖,一腳踹開門衝到萊卡面前,用力搖晃他的肩膀,「刃金,你——」

褐髮青年軟軟地倒了下去,身體迅速化為一攤沙子。

奇克斯雙手沾滿了沙礫,臉色鐵青。

「這邊也一樣。」死盯著眼前兩灘沙,伊力亞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我明明有把暗門鎖上。」等陽皺緊眉,敲敲牆壁上某塊磚頭,磚頭連帶周圍的幾塊石磚一起崩塌,形成了成年男人可以躬身通過的大小的洞。

「……」

深吸一口氣,等陽轉身面對兩位聖騎士長,聲音異常冷靜:「我會負責告訴隊長,請兩位先去通知其他人吧。」

 

 

綠葉最終還是見到了他老師。

前綠葉帶著我和精靈們走進酒館最裡面的包廂,我跟前綠葉坐在同一側,精靈坐在對面的沙發。

「這裡我拜託魔法師刻上了最好的隔音陣法,平常不對外開放,可以放心聊。」打開隨身酒壺的蓋子,陣陣醇厚的酒香飄了出來。前綠葉晃了晃壺身,「來一點嗎?這可是比『一瓶醉』更烈數倍的酒,小西亞要不要挑戰看看?」

比一瓶醉更烈啊……我嚥了口口水,雖然很想嘗試,但如果真的喝醉就麻煩了。

「……還是,下次吧。」

嗚,我的心在滴血!

「不喝就算了。」前綠葉又喝了一口酒,才戀戀不捨地收起酒壺,看向正襟危坐的精靈們,「說吧,精靈王讓你們帶什麼話給我?」

紅髮青年滿臉疑惑,「你怎麼知道是陛下?」

「我和文森特一直有在保持聯絡,他沒跟我提過精靈使團的事。」前綠葉聳聳肩。

「原來如此。」點頭表示理解,紅髮精靈沒再多問,直接切入主題:「陛下是這樣說的,『想讓黑色月亮變回銀色,生命翡翠、寧靜之海以及極地火焰缺一不可』。」

黑色月亮很好解釋,大概就是在說前陣子消失的月亮,但後面的綠藍紅是怎麼回事?寧靜之海……難道是永恆的寧靜

「也就是說,其他材料都找到了嗎?效率真高,小艾梅把小凡教得很優秀啊。」前綠葉感嘆了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西亞你也是,小艾洛簡直萬能。」

喔,這樣聽起來,翡翠那些似乎是某種重要材料,而且艾洛他們已經把其他材料都弄齊了?可是為什麼要找材料,還有材料的作用到底是什麼……不對,重點不是這些。

「您認識艾洛?」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照理來說,第三十九代的轉世現在才出生不久,除非……他們不是自然死亡。

「不要胡思亂想。」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前綠葉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嚴肅的表情,「他們沒死,一次都沒有。」

我仍然不敢放心,聲音微顫:「那為什麼他們會去找材料……?如果艾洛他們活到現在,應該已經六十多歲了,就算是退休的聖騎士,也不可能有那麼好的體力到處冒險。」

「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由他們自己告訴你們比較好。」我還想追問,前綠葉搖搖頭,向後靠著沙發,「不過,小喬葛老師的事情倒是可以先透露一點。」

他全身陷在柔軟的椅墊裡,又變回那副慵懶頹廢的模樣,「小精靈,既然文森特沒有一起跟來,他應該不在精靈森林了?」

「我不小,我已經兩百歲了。」紅髮青年一本正經地開口:「王子殿下、侍衛長以及金多卓拉格大人目前行蹤未明,我們還在努力搜尋中。」

我簡直目瞪口呆,精靈王子竟然失蹤了?真是千年來頭一遭,精靈隱世這麼久,沒想到一現世就是一條大新聞!

……等等,根據魔王喜歡殺王子搶公主的定律,精靈王子該不會……是被雷瑟抓走了吧?雖然雷瑟剛當上魔王不會亂殺王子,但說不定因為劍術高手的屬性,他比較喜歡把王子搶回魔王殿跟自己比劍?

甩甩頭努力把可怕的畫面甩出腦袋,沒讓我沉浸在「人類魔王強搶精靈王子引起種族問題」的想像中多久,紅髮青年下一句話直接讓我回神。

「我們另一個隊伍先去晉見忘響國女王了,女王陛下大概很快就會召太陽騎士進宮商討。」

他看著我,真誠地拜託:「太陽騎士,光明神大陸上的代言人,以生命女神之名,請你務必幫助我們找回失蹤的王子殿下。」

幹,我又要倒大楣了!上次好歹營救對象還是公主,就算是別人的老婆也可以飽飽眼福,這次怎麼直接變王子,不僅種族不同還是個男的?即使精靈的美貌能超越性別我也不會接受!

「對了,在王子殿下的房間我們還發現一個小袋子,上面用金線繡著太陽騎士徽章。」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是重要線索,我的同伴已經把小袋子交給女王陛下,您可以在晉見時順便拿回去,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我第一反應不是傳說中善良單純的精靈居然也會陰人,而是寒冰身上就常常帶著甜點小袋子,審判綁架精靈王子的可能性更大了怎麼辦?

「哈哈哈哈,小西亞這回你踢到鐵板啦!」

當了二十年的好人,前綠葉顯然這輩子不打算再「好人」下去,幸災樂禍地大笑。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老師?」

笑意凝固在嘴角,他慢慢轉過頭,背著弓箭的綠葉和等陽站在門口,有些遲疑地出聲叫喚。

「老師……」

又喚了一聲,綠葉這次的語氣不再遲疑,淺綠色的雙眼先是驚喜,很快就瀰漫起水霧,彷彿隨時會哭出來。

這種表情我再熟悉不過了,以前還是小騎士時,我和大地每次起衝突綠葉都會在中間勸架,勸不過就露出這種表情,如果還是不聽勸就哭到我們停止吵架反過來哄他。

我眼尖的發現前綠葉僵硬了一下,然後認命般嘆了口氣,對自家學生張開雙臂:「小艾梅,這麼久沒見了,不給為師一個熱情的擁抱?」

「老師——!」三步併作兩步衝了過來,綠葉抱緊前綠葉,哭得像是沾滿露水的葉子。

看他哭得那麼傷心,我不禁也悲從中來。綠葉是個好人又那麼愛哭都有公主愛,我也是好人啊,為什麼公主都只會罵我卑鄙無恥?

「隊長。」等陽走到我旁邊,看起來有些尷尬。我對他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老師,您怎麼、怎麼變成這樣了……為什麼不來找我……」綠葉聲音哽咽。

「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嘛。你們這些孩子,一個個的什麼不學,偏偏和小西亞學瞎操心。」戳戳綠葉猶帶嬰兒肥的臉頰,前綠葉開玩笑地道:「這麼大了還和老師撒嬌,小心找不到老婆啊。」

冤枉啊,真是躺著也中槍,什麼叫我瞎操心,這明明是未雨綢繆、深思熟慮!

「……除了安,我不會娶其他人。」綠葉悶悶地說。

「好、好,你只愛安一個,為師都知道。」前綠葉揉揉綠葉的頭髮,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寵溺來形容。

我跟等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凡里卡覺得綠葉像自己媽媽了,原來這是教育問題呀,前綠葉根本和前暴風一樣,把學生當女兒養!

相對於我們的震驚,對面的精靈們顯得特別鎮定。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視線,其中一個藍髮女精靈熱心解惑:「蓋爾平常在陛下面前也這樣啦,動不動就掉眼淚,堂堂一個火系魔法師比我這個冰系戰士還更像水做成的。」她指指紅髮青年,努了努嘴。

「海茵,我回去再跟你算帳。」紅髮精靈——現在該叫蓋爾了——的尖耳發紅,顯然內心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靜。

……他真的是剛剛一臉無辜陰了我的精靈嗎?難道精靈都是演技如此純熟的實力派?連演了兩輩子太陽騎士的我都自愧不如啊!

這時,見綠葉師生似乎抱也抱夠了敘舊也暫時敘夠了,等陽趕緊見縫插針,開口:「隊長,我和綠葉騎士長要通知您一件重要的事……」他邊說邊瞥向精靈們。

紅髮青年非常識相,他主動站起身,朝我伸出手,「太陽騎士,您今日的仁慈及對精靈族的貢獻我們將銘記在心,一旦王子殿下回歸,精靈族必有重謝。」

換句話說,找不到精靈王子就別想要報酬了是吧?

我握住他的手,露出太陽騎士的招牌優雅微笑:「為了讓精靈朋友們領會光明神的慈愛,格里西亞必定全力以赴。」

「萬分感激。」

順利送走這群和傳說一點也不相符的精靈,我徹底去除偽裝,靠著柔軟的沙發翹起了腳,「說吧,你們兩個怎麼湊一起了?」

除非需要戰鬥力,不然通知這種事由一個人來就好,再加上等陽被我派去「當獄卒」,怎麼樣也不會出現在這裡才對。

綠葉有些擔憂地看著等陽,後者苦笑了一下:「綠葉騎士長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他怕您一氣之下嚴懲我,決定跟來看看。」

頓了頓,他艱難地開口:「……刃金、孤月以及堅石三位騎士長,已經不知所蹤了。」

我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等陽你再說一遍?」

為什麼他說的話每個字拆開來我都聽得懂,全部組合在一起卻完全無法理解?

「非常抱歉,因為我們的監管不力讓三位騎士長逃了!」等陽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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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月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