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剎那

魔王養成第四步：隱瞞身份，否則會被其他候選人追殺

『我到底是什麼東西？』——艾維斯

比起毀天滅地萬民景仰的假救世主，我寧願當拯救世界遺臭萬年的真魔王啊！

「其實，您也不用太緊張。」維達安慰道：「神王可以控制是否要吸收光明屬性，只要小心一點，您不會把世界的光明都吸收掉的。」

「但我不定時補充光明屬性就會死，對吧？」我一臉哀怨。

雖然關於神王的傳說我只看過民間流傳的光輝版本，可是我好歹也當過魔王，知道要容納全世界的黑暗必須擁有極強大的精神力，更何況神王吸收的是多得能壓制黑暗的光元素，自然精神力凌駕魔王之上，身體也極差，如果沒有可以增強自癒能力的光明屬性根本撐不下去。

「呃……是的。」維達有些尷尬地承認。

我哀嘆一聲，我怎麼那麼命苦！就不能讓我好好當一次太陽騎士嗎？

接下來維達告訴我許多神王的秘辛，我對混沌神殿的保密功夫和寬容大度的情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同時也感到心驚膽戰。闇騎士跟混沌祭司們真是太偉大了，一方面默默承受著世人對魔王的憎惡，竟然還幫忙隱瞞神王是滅世魔頭的事實，如果東窗事發光明神教就算不廢教也絕對會就此沒落一掘不振啊！

原來神王是當初諸神條約簽下後，一群次等神為了乘機扳倒光明神混沌神等主要神祇而偷偷造出的產物，打算以此威脅祂們交出神格。然而，陰謀最終敗露，神王僅於大陸存在一世，留下神聖美好的形象後再也不曾出現在歷史上。

根據維達提供的真·神王傳說，這位在我之前唯一的神王也是名太陽騎士，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畢生以救世為己任，沒有節制地消耗光明屬性的後果便是英年早逝，但他生前善蹟無數，不明真相的民眾於是把他猝死以及黑暗之地加速擴張的責任歸咎於魔王身上。

「行走於大陸上的神」——民眾這樣稱呼我們，不過事實上，歷代十二聖騎士的戰鬥力大多只達到「傳奇」，真正的「半神」是指魔王和神王，甚至神王還更強一點，可是我完全高興不起來。

問：一個沒有節制的魔王加上隨時隨地吸引光屬性的神王，大陸的未來？

答：魔王毀滅半個世界，剩下半個世界的光明被神王吸光光……幹除了世界末日還會是什麼！

難道我真的得為了拯救世界，阻止魔王後再自殺？

「維達，真的沒有辦法讓我擺脫神王的身份嗎？」我仍想做最後的掙扎。

「嗯……」出乎意料地，維達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擺脫是沒辦法，不過可以讓您即使不定期吸收光明屬性也不會死——」

「是什麼辦法快告訴我！！」我立刻激動地抓住他的肩膀猛搖。

維達一臉痛苦，「咳、咳咳……太陽騎士長……我不、不能呼吸了……」

「啊，抱歉。」我趕緊鬆手。

又咳了幾下，維達好不容易緩過氣，才緩緩開口：「有一種叫翠晶石的礦物，它能吸收任何屬性的元素，品質越高級的翠晶石能容納的數量越多。最重要的是，如果您服下吸飽了光屬性的翠晶石，光元素將永遠留在您的體內，而且還能進行再生，不會耗損。」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麼逆天？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維達進一步解釋：「翠晶石是精靈族的最高機密之一，除了精靈王、精靈皇室的儲君以及他們的心腹外，沒有任何精靈知道它的存在。」

我更加困惑了：「那維達你……」

維達微微勾起嘴角，「不過是裙帶關係罷了。」

我仍舊一頭霧水，到底是我轉世後變笨了還是維達學壞了？為什麼我聽不懂他在講什麼？

「我的意思是，」維達今天第二次露出「沉默之鷹式」的笑容：「前大地騎士長是名半精靈。」

我覺得我的人生一定哪裡出了差錯。

我認真反省了下是否當時對光明神太獅子大張口，所以祂老人家要這樣整我。光是前審判騎士和前大地騎士的身份就夠驚悚了，我實在不敢想像把大家的老師都找回來後會是什麼情況。

草草和維達結束談話，我思考了一陣，最後得到的結論讓我再也坐不住。我走出房間，敲了敲門。

「審判，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審判低沉的聲音穿透門板傳來。

我轉動門把，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坐在書桌前改公文。

「怎麼了，有事找我？」審判並未停下手中的羽毛筆。

我專注地盯著他，不想錯過他任何表情：「審判，我是第二代神王。」

「嗯。」

「我如果不定期補充光屬性會死，如果我吸收太多光屬性世界會毀滅。」

「找到解決方法了嗎？」

「服用精靈族的翠晶石。」

「你打算怎麼得到它？」

「前大地騎士是精靈王子身旁的半精靈侍衛長，他可以幫忙。」

「所以你的煩惱是？」

「審判，你有事情瞞著我。」

他終於抬頭望向我，漆黑的眸子沒有絲毫波動。「格里西亞，你想多了。」

「有沒有想多，你比我清楚。」我輕聲道：「維達既然會把神王的秘密全告訴我，身為他的前隊長的你一定知道更多。」

為了保護我，上輩子審判沒少對我隱瞞某些真相，維達常常就是他的幫兇。而且，最近幾次會議，他都格外安靜，雖然審判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但未免也太過沉默。

空氣凝滯半晌，就像過去幾乎每次我們吵架，最終他妥協嘆息：「好吧，我說。」

審判的表情像是在談天氣，「你昨天分派給我的任務，從我再度回到這個世界的那刻就已經完成。」

昨天？

我怔了怔，反射性地開始搜索記憶。我記得，我讓審判負責找出魔王候選人，而我們已經死過一次，的確是「再度」回到了世界……等等。

我瞬間僵住，喉嚨乾澀：「審判你……是魔王候選人？」

他點頭。

「不可能！」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怎麼會是審判？怎麼能是他？

「為什麼不可能？」審判的語氣平靜得不可思議：「太陽騎士是最接近光明神的存在都能成為魔王，為什麼審判騎士不行？」

「那不一樣！」我搖搖頭，「那個時候我沒有其他選擇，我失去候選人的天賦就只能在聖殿當米蟲，夏洛特被我殺死了羅蘭又是死亡君主，如果他成為魔王，沒有人能阻止發狂的他……」

不，不對，現在的情況和我那時不一樣，羅蘭既非候選人，魔王候選人都還活得好好的，我也沒失明。我逐漸鎮定下來，「對，魔王候選人總共有三個……我們可以找出其他後選人，再跟維達回混沌神殿把你的碎片轉移給他。審判，你可以繼續當審判騎士。」

沒有回應，審判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

我心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審判？你有聽到嗎？」

審判淡淡道：「我在聽。」

在聽不代表有聽進去。我深吸口氣，努力壓下不安，認真地說：「審判，答應我，你不會一個人去做危險的事。」

審判頷首：「我答應你。」

「不夠。」我強硬地道：「向光明神發誓。」

「以嚴厲的光明神起誓，我雷瑟·審判承諾格里西亞·太陽，絕不獨身犯險。」審判的語調帶著一絲無奈：「這樣你放心了嗎？」

放心了……怎麼可能！但審判誓都發了，我一時之間也拿他沒轍。

「格里西亞，如果沒其他事我要繼續改公文了。」重新拾起羽毛筆，審判望著我，似笑非笑：「或者，你願意把屬於你的這份拿回去自己處理？」

「審判你趕快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砰的一聲關門，我落荒而逃。

望著迅速關上的房門，雷瑟輕笑了笑，打開書桌抽屜拿出維達交給他的信件。

練武多年長著薄繭的指尖仔細描摹著紙上工整的字跡，他緩緩閉上眼。

「格里西亞，我答應你……」不會一個人去。

午後的溫暖陽光被厚重的窗簾擋住大半，微弱的光線下，青年坐在床緣，平時揮舞大劍像吃飯般輕鬆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差點把鏡子摔到地板上。

「怎麼會這樣……我、我到底……我……」

鏡裡的「人」睜著一雙血紅的眸驚恐地望著他，即使在昏暗中依然醒目得驚心動魄。一頭墨髮越往下顏色越淺，到了髮尾竟褪成了純然的白。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裡，他試圖用疼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鼓起勇氣再次看向鏡子時卻發現了先前被髮絲遮掩住的耳朵。

伸手微顫地摸上與精靈相同的尖耳，觸感真實得令人絕望。

哐噹一聲，鏡子從他手中滑落，碎裂的鏡面四散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倒映著青年無神的血瞳。

滿滿都是著尋不到歸屬的茫然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