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剎那

※此篇為【特傳】幸福的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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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新月。黯淡的夜空只掛著寥寥幾顆星子，取而代之的是幾乎染紅半邊天空的重重燈火，街道兩旁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

黑髮青年從容地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看似厚重的深紫長袍對他的行動完全沒有影響，動作靈巧宛如一隻優雅的狐狸——實際上，他的確是。

將全身妖氣隱藏起來，夏碎興致盎然地東張西望，即便已經逛過不少次，他仍然覺得人類的節慶十分有趣，千年來不知改朝換代了幾回，民間過年的習俗以及喜氣洋洋的氛圍卻始終不變。

真熱鬧。

無論是攤販還是逛街的的民眾，臉上都洋溢著活力與歡欣，笑容滿面。被歡樂的氣氛感染，他的嘴角也彎起愉悅的弧度。

儘管過去一年多麼難熬，在迎接新年時仍舊懷抱著希望，跌倒了很快就能再站起來、受了傷也只需要短暫的時間痊癒，堅強得不可思議。

所以他才這麼喜歡人類。

如果被冰炎知道他的想法，恐怕又要跟自己生悶氣了吧。畢竟人類可是冰炎最憎恨的種族。苦笑了下，他將視線移到其中一家攤位上。

趁著冰炎補眠偷跑了出來，清醒後發現他不見冰炎一定既緊張又憤怒。買點他喜歡的點心回去當賠禮好了。

「老闆娘，請給我三個包子。」

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原本在桿麵皮的婦人抬首，一名紫衣青年含笑站在攤子前，氣質斯文，容貌清雅俊秀，人如其聲。

「公子，一個人呀？」一邊熟練地從蒸籠中夾出包子，她隨口問道。

青年笑著搖頭，「不是，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他在旁邊的茶館等我。」

「這樣啊。」把紙袋封好，婦人又貼心地多套了一個袋子避免肉汁滲出，提醒道：「小心點，別燙著了。」

「謝謝。」接過熱騰騰的紙袋，青年自腰間的錦囊掏出幾枚銅幣交給她。

「唉，這年頭跟你一樣有禮貌的年輕人不好找囉。」收下錢，婦人不住感慨。「聽口音，你和你的朋友是外地來的吧？最近城裡不太平靜，你們這些在外旅行的可要多注意安全。」

青年好奇地開口：「不太平靜？」

「是啊，你不曉得？」婦人略感驚訝地道：「已經傳了好幾天，似乎是千年妖狐和她的同黨來到這附近了。據說只要看那妖狐一眼，魂魄立刻會被勾走，把什麼都給忘得一乾二淨。尤其是她那雙紫色眼睛，不僅男人，連女人也無法抵抗它的魔力——」

說到這裡，婦人突然停住，定定地盯著青年：「你的瞳色……」

明滅不定的燭火下，黑髮青年深邃的雙眸流轉著幽紫流光，於暗夜中熠熠生輝。

知道她未完的話語，青年失笑，「老闆娘，我是男人。」

「也對。」婦人一下子放鬆下來，「我真是老糊塗了，像你這麼乖巧有教養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會跟妖怪扯上關係。」

現在再仔細瞧瞧黑髮青年，雖然顏色相同，他的紫眸卻清澈不含一絲雜質，別說妖魅，青年整個人乾淨得彷彿不屬於凡間，出塵脫俗。比起妖怪，仙人絕對更適合形容他。

「話說回來，公子尚未娶妻吧？小女雖無絕色，家務卻處理得當，善解人意且蕙質蘭心，將來一定是個賢內助，要不要考慮看看？」

卸下對青年的戒心後，婦人搖身一變成了為自家女兒說媒的熱心母親。

青年苦笑，「老闆娘，我這個人居無定所，令嬡跟了我怕是委屈了她，不值得的。」  

「唉呀，這有什麼問題，男子總是要成家立業，你就乾脆在城裡留下來，如果你朋友不嫌棄，我丈夫開的布匹店也能請你們去工作，你和你的朋友可以一起——」

「妖孽！速速遠離那個婦人！」

青年跟婦人同時愣住，只聽得破空之聲，一個巴掌大的焦洞出現在方才青年站立的地方。

婦人詫異地望著瞬間移動到眾道士面前的青年，剛剛自己對他文弱書生的印象似乎有待改正。

「閣下貿然出手，要是誤傷無辜百姓該如何？」青年悅耳的嗓音帶著些微怒意。

領頭的道士冷哼一聲，「真會顛倒是非，要不是本仙阻止，你早就殺了那婦人進補。」

「夏某不明白您的意思。」

「別以為裝傻就能逃過一劫！本仙今日定要解決了你，替天下蒼生除害！」

所有道士紛紛拔劍，各各眼中投射出強烈殺氣，四周民眾除了婦人早已逃進建築物裡，大門深鎖。

「狐狸，看招！」

狐狸？婦人睜大眼，青年回首，她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往後退了幾步。

「對不起，害您被牽連。」青年歉然一笑，輕聲道：「請別擔心，我會保護您的。」

話音甫落，第一波攻擊立至，陣陣爆炸聲響起，青年的紫袍卻完好無損。眼見眾道士提劍向他衝來，他抽出纏繞腰間的鞭子，正要揮鞭反擊時一個墨色身影搶先將道士們打退。

「冰、冰炎？」紫眸寫滿驚訝，「你不是在睡覺？」

「睡你個頭！」銀髮青年狠瞪了他一眼：「待在這裡不許動，等我解決了這些雜碎再跟你算帳。」

說著便舉槍擋下道士的攻擊，道士用力得臉都漲紅依然無法再壓下半分，銀髮青年稍微使勁便讓他連人帶劍飛了出去。

眼見同伴輕而易舉地被打飛，眾道士非但沒退縮反而更加團結，攻勢越發密集凌厲，一個閃神，冰炎的右臂被劍刃劃出一道血痕，殷紅的液體緩緩沿著手臂淌落。

夏碎驚呼：「冰炎！」

「不准過來！」冰炎大吼，赤色的雙瞳充滿濃厚的警告意味，夏碎只得收回已經踏出去一半的腳。

看到夏碎投來的視線藏不住擔憂，冰炎放軟語調：「放心，很快就結束了。」轉頭繼續對付道士們，他揮舞長槍的速度加快，武器互相撞擊的聲響與法術造成的爆炸聲不絕於耳。

正如冰炎所言，不出五分鍾，地上就躺滿了遍體麟傷的道士，哀鴻遍野。

「老闆娘，已經安全了。」夏碎走近縮在攤子後方的婦人，伸出手想拉她站起，還沒碰到又收了回去。

自己的身份已經曝光，婦人害怕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願意跟他接觸。苦澀地笑著，夏碎的紫眸有些黯淡。

他轉過身，「冰炎，我們走吧。你的傷得趕緊處理才行。」 

濛濛細雨從烏雲密佈的天空落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要是再不離開恐怕會淪為落湯雞。

「冰炎？」夏碎疑惑地望著站在原地不動的銀髮青年，冰炎僅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看後方。

夏碎回過頭，婦人將紙袋遞到他面前，有點結巴地開口：「你、你的包子，忘記拿了。」

愣了愣，心中流過一道暖流，夏碎接過紙袋，溫柔地說：「……謝謝。」

婦人低聲道：「……下次，再來光顧吧。」

夏碎淡淡地笑了。

「好。」

「對了，你朋友也是妖怪嗎？」她活了快四十個年頭還沒看過誰有銀髮紅眼，他應該也不是人類吧？

「啊，他是紅眼殺人兔。」夏碎笑瞇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