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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至於,只是……」嘆了口氣,虞佟眼神黯淡地道:「小聿和阿因感情那麼好,他受到的打擊一定很大,我明明想給他一個完整的家……都怪我沒有保護好阿因。」

「這不是你的責任。」虞夏認真地注視著他:「該死的是那個兇手。」

「我知道。」無力地一笑,虞佟的神情依然有些沮喪。

「佟,等一切都結束後,我們就辭職吧。」不顧身旁驚愕的玖深,虞夏的黑眸迎上虞佟微愣的目光,堅定地說:「搬到一個沒有任何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你和小聿三個人一起生活,重新開始。」

昨晚虞佟在他懷裡落淚時他就覺得,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知道兄長現在之所以能維持著部分理智不崩潰完全是靠著要向兇手復仇的強烈執念,一旦兇手死亡他就失去了堅持的理由,儘管為了他和小聿沒有踏上不歸路,恐怕也和死去差不了多少。

抱著哭到睡著的虞佟考慮了一整晚,他決定要帶他跟小聿離開。要是繼續待在這個充滿和虞因的回憶的地方,每天看到、聽到、接觸到地全會不斷地重複提醒虞佟虞因已經不在的事實,他遲早會被逼瘋。

或許他也是有那麼點私心,他實在不想再失去了。無論是虞佟還是小聿。只要他和虞佟仍是警察,同樣的事情就有可能再度上演,他賭不起,即使機率僅有幾千萬分之一他也賭不起,他完全無法想像如果失去了他們其中一個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他相信這點他和虞佟是相同的。

「老老大,你你剛才說什麼?」玖深震驚得筷子都掉到地上,語氣忽然激動起來:「辭職?老大你居然要辭職?啊啊老大你千萬別想不開啊——」

「吵死了!」虞夏一拳直擊玖深的腦袋,「你想讓全警局都聽到嗎!」

玖深摀著爆出劇痛的頭部,冒著生命危險地大叫:「對,我就是要讓全警局都聽到!然後大家合力阻止你們離開!阿柳小伍梧桐阿司黎檢你們快來啊——老大和佟打算遠走高飛了啊啊——」

虞佟在虞夏再次揮拳前抓住了他的手腕,苦笑著說:「玖深你冷靜一點,我們不會辭職的。」

玖深愣愣地看著他,「咦?但老大不是說……」

虞佟平靜地回答:「那是他講的,我可沒同意。」

虞夏眉頭緊鎖,「佟,你……」

「夏,我知道你很擔心我,可是這樣不行。」虞佟望著自家兄弟,溫和但不容置疑地道:「如果我們一走了之,局裡的大家都會遭到牽連,即使他們沒有幫助我們也一樣……我們不可以這麼自私。」

「……我虞夏秉公辦案了十多年,自私一回又如何?」

「夏。」輕聲喚道,虞佟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虞夏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知道了啦!不辭職就不辭職。」

虞佟嘴邊浮現溫柔的笑意,「夏,謝謝你願意原諒我的任性。」

什、什麼任性?任性的分明是老大吧?一旁的玖深聽得莫名其妙。

「好了,既然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那我們也該開始處理另一件事。」虞佟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辦公室門口,打開門的瞬間原本靠著門板偷聽的眾人跌了進來。

虞夏面無表情,玖深目瞪口呆。

「阿柳、梧桐、小伍……連黎檢和阿司也在?」玖深詫異地看著眼前唯二服裝整齊、沒有跟警員們跌成一團的檢察官與法醫,嚴司臉上仍舊掛著吊兒琅璫的笑容,黎子泓則是略感尷尬地別過臉輕咳了聲。

「說,你們躲在那裡偷聽多久了?」虞夏依然面無表情,然而額上已隱隱浮現青筋。

感受到虞夏狠厲的目光,一群身經百案的警員宛如做錯事的小孩般低著頭不敢抬起,支支吾吾地講不出話。

「我叫你們回答,耳朵都聾掉了嗎!」虞夏重重拍了下桌面,嚇得警員們一抖一抖的。「還是說,要我直接點人?」微瞇起眼,危險的視線掃過員警們。

「好啦,老大,讓我來告訴你吧。」看戲也看夠了,嚴司好心地為警員們解圍:「我和前室友抵達警局的時候,正好看見佟走進辦公室,門一關一堆人立刻貼到門板上,還對我跟大檢察官比出噤聲的手勢呢。」想起方才一群大男人擠在門口的畫面,他就忍不住發笑。那實在太滑稽、太有趣了啊。

眾警員朝嚴司投以哀怨的眼神,你根本不是幫忙而是在落井下石!

「所以,是一開始就在了嗎……」虞夏的臉色更加陰沉,然後像是猛然想到什麼似的迅速轉頭瞪著自家兄長,「佟,你該不會——」

虞佟微笑著道:「大家是關心我們啊,讓他們多知道一點也沒什麼不好。」說著黑褐色的眸望向同僚,「現在你們可以放心了吧。」

遲疑了下,阿柳還是忍不住開口:「阿夏,如果剛才阿佟沒有拒絕,你真的會辭職嗎?」

「不然呢?」

「阿夏——」

「難道你以為,兩個殺人犯能夠繼續當警察?」

阿柳沉默半晌。「我們可以幫忙……」

「那又怎樣?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你敢保證完全不會有人洩漏?」一針見血的犀利話語字字撞擊著阿柳。「萬一出事可是所有人都得遭殃!」

「但……」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虞夏強硬地打斷。

「閉嘴!反正我已經不打算辭職了,誰再廢話我就把誰的嘴巴縫起來!」虞夏兇狠地朝眾人瞪去,「聽清楚了沒有!」

不敢違背大魔王的意思,眾警員只得乖乖點頭。

「既然清楚了還不快去工作!在這摸什麼魚!!」虞夏用暴力把眾人趕(踹)出了辦公室。

「夏,你為什麼要對他們那麼兇?」看著落在最後的玖深慌慌張張地把門關上,虞佟望向自家胞弟,無奈地問。

虞夏瞥了他一眼,「總比被牽連好。」

虞佟的眼神柔和幾分,「……夏,你真溫柔。」

「那是在說你吧。」虞夏嗤笑了聲,「為嫌犯擋子彈的善良警察。」

「呵。」勾起嘴角,黑眸閃過殘酷的笑意,「不過,這次不會了。」

虞夏握住他的手,堅定地道:「我們一定要殺掉他。」

「當然。」頓了下,虞佟輕聲道:「夏,是阿因的母親救了小聿。小聿說他失去意識前有聽到槍掉在地上的聲音,我想應該是她阻止了兇手給小聿致命一擊。」

虞夏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意外,「小聿是她的小兒子,大嫂自然會保祐他。」

「你說的沒錯,但我這個做父親卻沒守護好大兒子。」虞佟微笑,「為了贖罪,我必須親自把兇手送到她面前。夏,你願意陪我嗎?」

「廢話。」

必須讓那個該死的混蛋知道,傷害虞家人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青青校樹,灼灼庭花,記起囊螢窗下……」

驪歌響起,豔麗的花瓣隨風飄落,以往恍若燃燒般緋橘一片的鳳凰花朵異常火紅,花開如血。

身穿正式服裝的畢業生們坐在台下,任憑台上師長多激勵人心的演講也無法沖淡瀰漫的沉重悲傷。

幾乎坐滿的禮堂裡只有一個空位,那是為了已經不在的學生特地留下。

他永遠無法畢業了。

「……聽唱離歌,難捨舊雨,何年重遇天涯。」

輕輕柔柔的歌聲中,幾名畢業生悄然離開了會場。

 

 

「謝謝你們願意過來。」淡淡一笑,虞佟唇角揚起的弧度一如既往,卻染上幾分滄桑。

「請別這麼說。」阿方搖了搖頭,「這是我們該做的。」

怡琳點點頭,「是啊,伯父,我們好歹也是阿因的同學……臨玥?!」

眾人紛紛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樸素的黑白靈堂中擺著一具棺木,久未露面的校花趴在上頭失聲痛哭,黑色髮絲散亂,全然不見平時的光鮮亮麗。

怡琳摀住嘴,眼眶泛紅,「臨玥……」

阿關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行人緩緩走到李臨玥身後,望著棺木沉默不語。

啜泣與壓抑的哭聲在室內蔓延。

一太環顧四周,靈堂裡充滿了前來上香的警察,像他們這樣的普通民眾反而是少數,連看起來像是親戚的人也寥寥無幾。

是因為兩位父親職業的關係吧。一太想著,警察為社會服務,然而需要背負風險不只警察自己。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個正在上香的男子吸引。男子的裝束很普通,黑西裝白襯衫黑領帶,標準參加喪禮的的打扮,但他總覺得男子與周遭氛圍有股淡淡的違和感。

對於自己的直覺他還是有自信的。一太剛要仔細打量男子,男子就轉過頭朝他笑了笑,把香插進香爐後離開。

被小看了啊。一太眸色漸沉,往站在棺木不遠處的虞夏走去,低聲道:「虞警官,建議你和另一位虞警官可以查查參加喪禮的人員名單,尤其是男性。」

「這是你的直覺?」虞夏面不改色,黑瞳卻控制不住冰冷。

一太輕輕勾起嘴角,「答對一半。」

「我明白了,謝謝你。」虞夏微微頷首,走向虞佟的步伐略顯急促。

接下來就沒有他介入的餘地了。一太轉過身,注視著棕髮青年的照片,輕聲低喃:「阿因,這次我不會幫你。」

畢竟他從來不是好人。一太微笑著,以笑意掩住眼角閃爍的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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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月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