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一切來得太快,以致於事情發生時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對方無聲無息的接近,在他發現前子彈就已經貫穿他的身體。

瞬間的劇痛癱瘓了他的四肢,喉嚨像是被梗住一般,即使想呼救也發不出聲音。

迷迷糊糊間,他隱約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長及腰部的黑色鬈髮和姣好的臉孔他理應覺得陌生卻感到莫名熟悉。

那個人似乎開口說了些什麼,意識模糊的他聽不清楚,只依稀辨認出其中兩個字——

『阿……因……』

 

 

「小聿說,他看到的是一名女性。」

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黎子泓淡淡的說:「我跟鑑識人員確認過,小聿身上的傷跟我一樣,都是T75K1手槍造成,但殺傷我的是男性,也就是說……」

「兇手有兩個人。」東風接續了他的話:「就算沒有親自下手,至少也是共犯。」

「沒錯。」黎子泓點點頭。

「照你們的說法,這兩個人應該都跟虞夏或虞佟有過過節,可是我印象中沒有任何這樣的女人跟他們結怨。」翻看著黎子泓拿來的文件,洪麒唯皺了皺眉。身為虞夏的主管,時常要應付一些被他惹惱、跑來警局大呼小叫的人,而且這些人多半都會找靠山或者本身就握有一定的權勢,讓他十分頭痛,幾乎沒一例外。「會不會是記錯了?病患受到太大驚嚇、醒來之後記憶錯亂的情況還蠻常見。」像他自己就遇過好幾個,精神異常的人的證詞根本不能採用。

「可能性很低。」黎子泓搖頭:「小聿經歷過更糟糕的事情,精神方面比一般人堅強許多。而且,他回答問題時非常冷靜,不像是心靈受創的人。」

洪麒唯眉頭又皺得更深了,「那為什麼這個女的會找上少荻聿?」

「不清楚。」黎子泓乾脆的承認:「動機不明、身分也無法確定,在報告出來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從前兩次的經驗來看,兇手是個非常謹慎的人,萬一打草驚蛇,兇手決定滅口就麻煩了。他實在無法保證,以目前的警力能保護聿的生命安全。

「這樣啊……」洪麒唯低下頭,像是在思考,過了半晌才再度開口:「……虞夏和虞佟呢?」怎麼從他進警局到現在都沒看到人。

會議室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阿柳無奈的回答:「去找線索了。」

聞言,洪麒唯嘆了口氣。虧他一接獲消息就火速從自家趕來,結果還是來不及。「阿柳,幫我注意你家老大和虞佟,如果有什麼異狀立刻通知我。」

完全不敢跟洪麒唯說雙胞胎兄弟已經完全失控,阿柳只能硬著頭皮應道:「我、我知道了。」

「這次的案子很棘手……黎檢,雖然你的身體還沒恢復,但還是拜託你了。」洪麒唯的語氣透出幾許疲憊:「我會派人保護你和嚴司,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我……可能沒辦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黎子泓的語調一如往常平淡:「等檢驗報告出來後我就動身。」

「那就先這樣了。」將桌上的文件收進公事包,洪麒唯站起身:「散會。」

隨後便是靠椅子發出的聲響以及一陣稱不上整齊的腳步聲,警員們紛紛走出會議室。

走在最後的東風離開前又往會議室裡看了一眼,嘆息般的話語從唇邊逸出。

「……就算變成了這副模樣,心裡還是惦記著家人啊……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算了,我會幫你的。就當作是臨別的禮物。」

輕輕將會議室的門關上,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晚上十一點。

「被圍毆的同學是被槍殺的。」

從檔案堆中抬起頭,他看見友人懶洋洋的倚著門框,身上的白袍仍未換下,「他的身上有不少瘀青和擦傷,應該是跟兇手扭打造成的;致命傷在腹部,子彈貫穿了肝臟,可說是一槍斃命。依據彈孔大小判斷,兇槍為T75K1,和你以及小聿的案件是同一把。」

「這些不是早就知道了?」

「假設和確認終究是兩回事。」嚴司聳聳肩,「你那邊進行得如何?」

「很糟。」黎子泓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兇手太過謹慎,完全查不到他的相關資料,大概有動用關係吧……小聿看到的那名女性同樣令人在意,東風已經去看監視器了,希望多少能發現一點蹤跡。」

嚴司鏡片後的眼神暗下,「你覺得,佟和夏老大在兇手滅口前找到證人的機率有多少?」

「……幾乎等於零。」從對方目前為止的行動來看,不太可能犯下如此致命的失誤,只是他仍抱著一絲希望。「為什麼要問這個?」他不相信友人沒有想到這一點。

「沒什麼啦,只是突然覺得多幾個人下去陪被圍毆的同學好像也不錯。」畢竟一個人還挺孤單的,如果有人作伴黃泉路一定好走得多。

黎子泓驚愕的睜大眼,「阿司,你……」

「開玩笑的,我可不想再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嚴司笑了笑,望著自己尚未脫下手套的雙手,上面沾染了屬於虞因的鮮血,暗紅色的血液早已冰冷,寒意彷彿從指尖逐漸滲進他的身體。「放心,要陪葬也是兇手來陪,不管是我、夏老大或是佟都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手。」

「你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黎子泓皺了皺眉,想起另一個問題:「虞佟和虞夏已經失控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嚴司滿不在乎的說道:「夏老大本來就是會用拳頭讓犯人乖乖聽話的暴力警察,至於佟嘛……兇手八成會被碎屍萬段吧,大檢察官你還是放棄比較好。」

黎子泓沉默了下來,站在檢察官的立場,他理當把案子交給別人調查,同時強制虞夏和虞佟休假待在家中,直到兇手落網,但是……

「阿司,你能幫我做一份假的屍檢報告嗎?」

「OK啊沒問題……咦你剛剛說什麼!」瞪大了眼,嚴司無法置信的看著他。

其實他前室友已經被外星人綁架,眼前這個是冒牌貨對吧!

「幫我偽造屍檢報告。」黎子泓平淡的重述一遍,頓了一下後說道:「我得對上頭有交代才行。」

「所以你根本也很生氣嘛,你也不能原諒殺了被圍毆的同學的兇手。」嚴司嘿嘿笑了兩聲:「我還以為你會堅持把人送上法庭呢。」

「只要是人,基本上都會感到憤怒好嗎。」黎子泓無奈地說:「而且,就算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吧。」

「贊成,老大和佟聯手絕對是無敵的!The first in the world!」

「別鬧了。」

 

 

虞佟和虞夏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該死……」

一進門,虞夏粗魯地把鑰匙往桌子一扔,像是要發洩怒氣似地,金屬撞上玻璃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顯得格外響亮。

九點多時他們沒有多加思考就衝出了警局,在虞因遇害的地點附近發瘋般搜索,奔波了大半個夜晚卻發現所有可能目擊案件經過的人全都已經身亡,死因通通是槍傷,幾乎可以斷定是同一人所為。

物證被銷毀,證人又慘遭殺害,他們根本無從下手。

「該死的犯人……」在沙發坐下,虞夏再度罵了句。

「是該死沒錯。」虞佟端著托盤走到沙發旁,將馬克杯放到桌上。「喝點東西,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進警局再問阿司有沒有進展。」語畢自己也坐了下來。

盯著桌上的杯子半晌,虞夏緩緩地開口:「佟……」

「怎麼了?」拿起其中一杯牛奶,虞佟疑惑地看向他。

「你多倒了兩杯。」他有點艱難地說道。

空氣瞬間凍結,兄弟倆望著桌上冒著白色熱氣的四個馬克杯,沉默。

四個杯子,由四個人組成的家庭此時卻缺了兩個,一個躺在醫院,生命備受威脅,一個則再也無法回家。

「……沒辦法,只好喝掉了。」良久,虞佟才找回說話的能力,嘴角勉強扯開像是微笑的弧度。

虞夏輕輕地說:「佟,別逞強。」

虞佟的唇角又上揚了幾分,「你在說什麼?我沒有——」

「沒關係的,佟。你不需要掩飾。因為我也一樣。」虞夏從背後環抱住虞佟,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你……還沒有哭過吧。」

虞佟猛然轉身抱緊虞夏,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的浮木,彷彿只要一鬆手就會滅頂在深不見底的絕望中,「對不起,夏。肩膀借我一下……一下就好……」他把頭埋在虞夏的頸畔,自眼眶淌出的溫熱液體逐漸浸濕虞夏的襯衫。

不發一語,虞夏收攏雙臂,透明的淚水靜靜地沿著臉頰滑落。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冰月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